连雨深

雪忆

    长久以来,我一直有想写点什么的想法。感觉这样就可以在飞逝的时光和残酷的岁月里留下点痕迹。不至于日后回想起来时,只能勉强靠着脑海里残零破碎,模糊不清的印象。

      那些“当时只道是寻常”的欢喜与蜜甜,亦或是纷扰琐碎的日子,甚至是你曾万般厌烦,一心只想逃离的岁月,都会沉淀为你的宝藏。想象你从犄角旮旯里偶然翻出很久以前自己写的一些东西,那心情,请恕我词不达意,个中滋味,需得亲身体味才好。我之前提到的痕迹,或许是回忆的事件,或许是当时的心情。我一直感觉,当你失去了对昔日爱不释手的物件的那种满心欢喜、满腔热血,变得平静如水,这大抵是有点悲哀的。

     回忆是有触发机制的。我写这篇文章的缘由,要从一次等雪的经历说起。

    11月29号那天,天气预报说晚上9点左右会降雪。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,早早跑到操场去等雪。满怀期待,为此不觉天寒地冻。大约等到9点半,依旧不见雪的身影。冰冷刺骨的大风将压抑已久的委屈顷刻暴露无遗,心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霜。“雪,你再不来,我就要下雪了。你知道吗?”我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,半天等不来一句回应。

      或许是不甘吧,那天23:59分,贼心不死的我死死盯着宿舍楼有点污迹的玻璃,用能把玻璃看穿的眼神。期待着最后一分钟发生些奇迹。但,现实终究是现实,没那么多扭转全局的设定。第一次等雪,以空欢喜一场收尾。

    我以为天师大是个连雪都会遗忘的角落。直到12月9日,清晨一出门,地面竟然是潮湿的?!我心里泛起了隐约而又强烈的期待:下了雨,或者说,昨夜这里,曾降临过一场雪?

     直到路过食堂边的矮灌木丛,看到上面落了一层蝉翼般单薄的雪花,天空也合时宜地飘来一些霡霂。那颗悬着的,仿佛下一秒就要脱离体外的心终于平静下来。姑且就当这是初雪吧。

    我之所以对雪有这样近乎痴狂般的执念,最早可以追溯到我在尚未拆迁的老家过的一个除夕夜。

     扫房,置办各式各样的年货,接灶爷……经过“烈火烹油”的过年准备,终于盼来了除夕夜。祖孙三辈,一大家子人都聚在老家堂屋。据我对老家的记忆,栩栩如生的青灰色砖雕,围住了种满牡丹花,芍药和各种我并不知道名字花的大花园。春夏之际,花香袭人,不曾间歇。还有在羊圈里晃悠的山羊,在鸡舍里啄食的鸡仔,一条看家的黑狗,还有我最喜欢的肥嘟嘟的大白猫。这些是我感觉最值得讲的事物,若要提到在这家农家小院发生过的故事,那讲上九天九夜也是讲不完的。

     再继续谈那天除夕夜的事,堂屋从客观上来说还是比较大的,但由于我们家人挺多的,所以堂屋也变得狭小了许多。所以分开坐着。爷爷奶奶,大姨,小姨,还有我和比我小两岁的表弟一起围着明黄色,上面绘着忘了什么图案的炕桌坐在热热的炕上,而爸爸和舅舅,姨夫们坐在沙发那边,之所以这样坐,我认为是为了方便他们在一起喝酒。男人们在一起,闲聊,吃菜只是点缀,重要的是之后划拳,喝酒,说说笑笑。我们吃着妈妈,舅母从灶房张罗的饭菜。但像油香,花馃馃这些,我并不喜欢吃,就算奶奶给我一块油香,我也只是搁置一旁。我最喜欢的吃的,也不是那些我们那里每逢喜事必吃的手抓羊肉,反倒是糖瓜。有球状的,也有竖形的,黏黏的,一入口就粘牙,但那甘甜的味道,时时牵动着我的味蕾。酒足饭饱,听完春晚《难忘今宵》后,已经是深夜了。但过年,这时候热闹才真正开始。

   村子里传来几阵鞭炮声,远的,近的,此起彼伏,像一首流畅的音乐宏大雄壮。但我感觉很不可思议的是,他们是怎么在雪里点燃鞭炮的?!因为我分明瞧见在堂屋门口那个大大的红灯笼的照映下,那些隐身在漆黑夜空里的细小的雪粒子暴露无遗。虽然伸出手很久才能接到一片雪花,但我还是欢喜地跑进去告诉妈妈,“妈妈,妈妈雪下了,雪下了”但妈妈走出去一看,就没什么太大的反应。因为我爸爸和姨夫们早醉倒了,早被我妈和姨娘们连哄带骗地拖到床上睡了,所以舅舅取来他买好的盘成一圈的红鞭炮,也用火柴引燃了。我立马躲得远远的,紧紧捂住耳朵,双眼却睁地圆溜溜的,死死盯着那四溅的红纸。放完鞭炮,除夕夜最后一个活动也提上了日程,那就是——去庙里上香。爷爷看不见东西,所以并不能去。大姨和舅母就留在家里照看那些醉汉和早早睡着的表弟。我,其实我刚开始并没有取得能去的资格,但我撒泼打滚,耍了一番无赖后,还是舅舅爽快“那燕燕就带上。”所以,我就和奶奶,妈妈,舅舅,小姨几个人踏上了一段奇妙之旅。

   雪,对于我来说,不仅是一种自然现象,更是家乡的符号。如今的我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“只待归家洗客袍,围炉夜话酒已温。”

我曾以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,我早已淡忘,甚至是遗忘。但没想到我竟然还记得,还记得这般清晰。回忆就是这样,一旦打开闸门,就倾泻而下,势不可挡。万般思绪,一下喷涌上心头,击中灵魂的最深处的温暖。

      最后,我想用史铁生的一段话做结“要是有些事我没说,你别以为是我忘了,我什么也没有忘。但有些事只适合收藏,不能说,不能想,却又不能忘。它们不能变成语言,它们无法变成语言,一旦变成语言就不是它们了。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,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。它们的领地只有两处:心与坟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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